灯泡

弯而正直

走向你(二十七)

27 铠甲和软肋

 

文星伊轻飘飘的一句“有关”,正好将金容仙心里那点惴惴不安无限放大了。

“我让你觉得辛苦了吗?”

她垂眼看着一直走在俩人之前的Jjing,路灯把他们的身影拉得很长。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文星伊急忙解释,“其实我之前,听到你和慧敏姐姐的对话了,在车上。”

金容仙猛然抬头。

“姐姐问你,你是怎么想的,那时候你不是没有回答么。所以我很好奇,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关于我们。” 文星伊偏头看了看她眼色。

“既然好奇,为什么不早点来问我?”

“我想问来着,但又很怕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连现阶段的所拥有的都会失去。”

文星伊垂下头,连带着那一点点微小的自尊心一块垂进了尘埃里。

“昨天和慧敏姐姐喝酒的时候,我告诉她了,关于我喜欢你的这件事情。因为习惯了一个人消化,很多话平时也没办法跟别人分享,所以和她说了之后,我真的松了一口气来着。就好像有种……原本孤立无援,突然有一个人愿意倾听你接纳你的感觉。”

感觉到身后人突然停住了步伐,文星伊转身,两个人面对面站着。

她的脸上始终洋溢着轻松的笑容,却让一言不发看着她的金容仙,实实在在心疼了一把。

“我们昨晚聊了很多,因为太兴奋了,多喝了一些。但我真的没想到会让你这么担心——”

“星伊。”金容仙忽然打断她,“如果我告诉你,我觉得现在这样很好,你会难过吗?”

“现在这样,是什么意思?可以亲吻,可以暧昧,不用担心被人抓到把柄,也不用担心会失去?你觉得这样很好,是这个意思吗?”

金容仙一动不动站着。

“如果我没那么喜欢你,我大概也会觉得很好。” 

文星伊深吸一口气,她想要越过金容仙往前走,回头看见Jjing依然固执地停在主人脚边,突然就有些委屈了。

“为什么呢?”文星伊蹙起眉头,“我们俩往前跨一步就这么难吗?你到底在怕什么啊金容仙?”

“我不怕的。” 金容仙这么开口,“你总觉得我在害怕,总是试探我,那你呢,你有告诉我你的想法吗?”

“我以为我表现的很明显了。”

“但是你从来没有说啊。你想要什么,想要我给你什么,你总是点到即止,但凡我一推你就走,过一段时间你又回来。”

“你知道吗文星伊,我不怕其他人的目光的,我也不是没有勇气承担那些所谓的后果。比起这些外界的东西,我更在意你的态度。” 

文星伊沉默地听着,些老化的街灯笼罩在她身上一跳一跳的闪。金容仙不敢看她,只好将目光锁在她身后的一大片黑暗里。

“我们明明有很多次机会可以讲清楚的,可是无论发生什么,你第二天都可以若无其事的继续和我相处,每当这种时候,我都很迷茫。”

“我原先总觉得与你有关的很多情绪都是习惯。我总是会担心你,怕你受伤,怕你一个人躲在角落里难过。很累的时候会想起你,甚至还会想着依赖你……慢慢的这种情绪越来越多了,我也很害怕。”

“因为我从来都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为什么喜欢我,究竟是哪一种喜欢,喜欢了多久,又能喜欢多久,这些……对我而言好像都是未知数。” 

“可是如果我告诉你这些,你就会和我在一起吗?”

文星伊的表情看上去有些迷茫,“我的答案一直在这里,就等你来找,我可以成为你的习惯,你也可以放心依赖我,喜欢一个人明明没有这么复杂不是么——”

她说着,顿了顿,“说白了,你还是不相信我。”

“我当然相信。”

“可是你还是不会和我在一起啊!” 

金容仙愣住了。

她看见文星伊一下子掉下来的眼泪,擦着下巴坠在地上,很重的样子,心里也像是被砸了一通。

 “慧敏姐姐说,感情这种东西没有谁说服的了谁。来的路上我想了很多,原本不打算说这些的,我一直觉得不是所有的话说出来都会比不说更有分量,比起这些,明明人内心真实的感受更加重要不是吗……”

 “是,所以你一直不说,我们也可以一直这样下去。”

“如果你非要这么固执——”

 “可是我做不到。”

金容仙说着,不自觉将她扯近了。

察觉到文星伊蹙了蹙眉,她又下意识想替她擦掉眼泪。

文星伊倔强地偏过脑袋,金容仙的语调柔软下来。

“你来之前我也想了很多,我在想你为什么要喝酒,如果是因为难过的事情,会不会和我有关,所以我刚开始问你,你说是,我一下就慌了。”

“我逼着你说那些你不想说的话,是因为我实在找不到什么机会能让我把这些对我而言同样难以启齿的心事告诉你。你让我变得犹豫不决,我讨厌这种感觉。”

一看见对方哭,自己的眼泪同样忍不住,金容仙有些委屈,因着莫名生出的类似于失去的情绪。

“对不起…”文星伊自己哭成了泪人,却也舍不得喜欢的人流泪,于是她伸手将她抱住。

“不要道歉。”金容仙哑着嗓子,“你觉得我固执,觉得我对你不冷不热,可是你还不了解我吗?”

“我明明可以更固执一些的——”

某一个瞬间,文星伊的心脏猛地收缩了一下,她像是溺水的人攀住了水中唯一一根浮木,有了一些预感,拥抱的力度也不自禁加重了。

“——如果我也没有这么喜欢你的话。”

这大概是她能说出的最直白的表白了。

文星伊的心跳很快,好像越是悸动的瞬间反而丧失掉语言能力了。

她从对方同样频率的心跳之中触摸到某种足以称之为共感的东西,所以哽咽着松开她。

被吻住的时候,金容仙揪紧了她的衣摆。

那一刻她的心里无比清楚,关于她和文星伊,练习室的相遇,无望时光的共度,因为陪伴而渐生的情愫,临门一脚的退怯,再到如今……明明很多事情早就被注定了。

她注定无法对自己的心意说谎,也注定无法对面前同样炽热的灵魂视而不见。

不过就是相爱罢了,横竖都是软肋,何不先铸起铠甲。

 

 

金容熙从楼道里出来的时候,不远处传来了一阵狗吠。

听声音像是自家的狗,她四周张望了一下,黑暗中牵着手并肩而行的身影正向她靠近。

金容熙看不太清,便没太在意。

等她丢完垃圾回到楼道口,才发现自己的亲妹妹正好整以暇地站在门前。

“我说你怎么洗完澡就不见人了,原来跑去遛狗了。”金容熙的目光一直锁在搁她脚边上蹿下跳的Jjing身上,“大半夜的遛什么狗啊,还嫌它今晚不够闹腾么?”

“就是因为太兴奋了,才带它出来消耗一下。”

她的语调里酿着浓浓的鼻音,金容熙听出怪异,下意识看她一眼。

这一抬眸,却正好与一身黑色运动服几乎要与黑暗融为一体的文星伊对上了视线。

“你怎么会在这啊?” 金容熙有些吃惊。

“我……来找姐姐有事。”文星伊冲她咧嘴,帽檐几乎遮住了她半张脸。

“这么晚了还特意跑过来,你真的好敬业哦。”

金容熙这话其实并没有讽刺的意思,可落在两个做贼心虚的人耳中仍是显得有几分微妙。

“还好吧。”文星伊摸摸鼻尖。

“你今晚住这里吗?和容仙一起?” 

“不然呢?大晚上的你送她回去吗?”金容仙站在一旁搭腔。

“我不就随口一问嘛。”金容熙笑笑,抱起Jjing往楼道里走。

 

电梯上升的过程实在有些难熬。

文星伊一脸拘谨地站在角落里,手脚都不知道如何摆放。

金容仙在镜子里瞥到她尴尬的小表情,不动声色地拍了拍她的屁股。

被调戏的人垂眼看她,并在手掌落下来的时候,一把捞住了她的手腕。

金容仙挣不开,两个人拉扯了好一会。

电梯停在19楼。

出电梯的时候,金容熙并没有察觉到身后的微妙气场。

文星伊跟在最后,默默地扯了一下金容仙的衣角。

金容仙回头。

“叔叔阿姨睡了吗?”她用得是唇语。

金容仙将目光锁在她一张一合的口型上,读懂了之后,转而又去问正在掏钥匙开门的姐姐。

“我下楼的时候刚睡。”金容熙答道,开了门,把两人迎进去。

 

说起来,这并不是文星伊第一次来到金容仙的家。

可相比于以往的走马观花,留宿倒是第一回。

文星伊进到卧室里,金容仙正翻箱倒柜地给她寻换洗的衣服。

“穿这个吧,之前跟你一块买的短袖。”金容仙头也不回地丢了一件黑色棉t到床上,“裤子我再找找…”

文星伊随口答应,打量完了卧室,又开始盯住金容仙的背影,“你的房间里都是你的味道。”

“什么味道?”

“海盐?”

“我没有在房间里喷香水啊。”金容仙觑她一眼,“你喝酒喝到嗅觉失灵了吗?”

“不是吗?”文星伊在床边坐下,“那就是你身上的味道。”

“我身上喷得也不是这款好吧…”

“那是哪一款?”

“为什么要告诉你。”金容仙费劲地从衣柜中抽出一条棉麻睡裤,转身走到文星伊跟前递给她。

小年下没有接她递来的裤子,而是伸手直接搂住了她的细腰。

“我闻闻就知道了。”

金容仙被她带近一步,单膝跪在身侧抵住床沿。

“闻出来了吗?”她将手心覆在对方毛茸茸的头顶摸了一把。

文星伊仰起头,“你的香水都喷在内衣上的吗?为什么这里这么香?”

“不要说些奇怪的话行不行,快点猜是哪一款。”

文星伊又凑近了,闻不真切,便直接捏住下摆把她的t恤撩了一半。

“喂——”金容仙小声抗议。

“黑莓?”抬眼的时候,鼻尖正触在对方的胸骨上,“是不是?”

金容仙垂眸看她,“还好没有失灵。”

文星伊咧开嘴角,轻轻地在她被内衣包裹出的缝隙间印了一个吻。

她很喜欢这种被恋人的气息所笼罩的感觉。

金容仙从来不爱用那种浓烈的女香,所有的气味从她身上漾出来都是淡淡的,即使这么贴合着闻也是。

树叶的清冽夹杂着一点点桑果的酸涩,冷淡却又暗涌着情潮。

文星伊这么想着,由着一点使坏的念头,伸手绕去背后解她的内衣扣。

金容仙反应慢半拍,觉出异常才迟迟地托住。

“喂!”她推了一把眼前恶作剧的人,“过分了昂…”

文星伊笑得狡黠,刚想把她揽进怀里,门口便传来了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两人吓了一跳,金容仙下意识从文星伊身前弹开一米。

房门被人扣响的同时,文星伊惊慌地向后倒,她看见金容仙扯好衣服边开门,米白色的棉麻T恤在灯光下隐约可以瞥见里头纯黑的布料。

两根带子松松垮垮地挂在肩上。

文星伊有些走神,直到对上了姐姐的视线,才恍然回神,惺惺地捡了床上的衣服去洗澡。

“星伊看起来好疲劳啊,”金容熙看她进了浴室,碰了碰妹妹的手肘,“她是不是病了?”

“昨晚喝多了。”

“这样,”金容熙若有所思,“所以吃饭的时候那个电话是她打来的?”

“昂…”金容仙有点心虚。

“你这个队长当得好严格哦,成员喝多了都要管。”

“你进来是干嘛的?”金容仙帮她找回话题。

“哦!找护照。”

“你的护照怎么会在我这?”

“我找找看嘛,说不定被妈收到你房间来了呢。”

金容仙趁着她翻箱倒柜的功夫坐在床边扣好了内衣。

金容熙在一堆曲谱中翻到了自己的证件,正要往外走,又被身后人叫住,“干嘛?”她应声回头。

“问你一个问题。”

金容熙转身靠在门框上。

“如果有一天…我做了一件绝对会让爸妈生气的事情,你会不会站在我这边?”

“你干嘛了?”她的表情瞬间正色起来。

“你就说会不会嘛。”

“杀人犯法的事我为什么要站在你这边?”

“当然不是这种啊…”

“那是什么?”她走到床边坐下,“你得说是哪一方面的我才能回答你啊。”

“感情…取向方面的。”

“取向?”金容熙突然瞪大了眼睛,“金容仙你该不会喜欢女人吧?”

 “算啦,当我没问,你早点休息。”金容仙说着站起身。

“你干嘛了到底,突然问这种奇怪的问题。”

“开玩笑啦,逗一逗你而已。”

“我有这么好逗吗?真是……”

金容熙被她推着往外走。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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