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泡

23  试探

 

眼前人一脸较真的样子也可爱。

文星伊佯装正色地撩了撩头发，“我说我喜欢你。”

金容仙张了张嘴，半响，才从口冒出一句，“骗人的吧……”

“真的啊!”文星伊说完就想要下床。

金容仙伸手拦了一把，“你好好说。”

半个身子陷回被单之后，文星伊终于没绷住笑了出来，“当然骗你的啊，我怎么可能——”

“你真的是！”金容仙一看她埋在被窝里笑得花枝乱颤样子就来气，一把按住她的胳膊，“逗我很有趣吗？”

文星伊被她制在床上，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建立了一定默契的人，总是能从细微的眼神变化中窥探到对方此刻正在酝酿的情绪。

金容仙的眼波晃动了一下，在文星伊翻身而上的时候，一张小脸憋得通红。

文星伊捕捉到了，脑子里恍然闪过半年前的某些片段。

空气中隐隐窜着些暧昧的气息，文星伊将手掌覆在她的后脑勺上，发丝渐渐垂下来，门外却陡然响起一阵急促的门铃。

两个人吓了一跳。

“谁啊？”文星伊僵着身子，她看见金容仙几乎是一秒内翻了个身，整个人缩进被窝里装死。

“你去看看。”金容仙说。

文星伊不情不愿地下床，趿着拖鞋往外走。

感应门被打开，发出“滴——”的声响。

出现在视线里的人，一头乌黑的长发，在望见文星伊的瞬间，和门内人一道露出了吃惊的表情。

“我走错门了吗？”

“没，没有……”文星伊结巴着。

“那怎么是你开得门？容呢？还在睡觉吗？”

眼前人边说边脱鞋，越过文星伊轻车熟路地朝房间走去。

文星伊跟在她身后，正好瞥见金容仙一个鲤鱼打挺从凌乱的被单里爬起来的狼狈样子。

“你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吗？”金容熙环视一圈，最终将目光落在了金容仙一头糟发和快要斜到肩膀的衣领上，“你怎么睡成这副鬼样子了？”

金容仙捋了捋自己的头发，“你来之前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给你发了消息啊妹妹，你不看手机的吗？”

“我刚睡醒嘛。”金容仙说着便爬下床，路过文星伊身边的时候故意撞了一下她的肩膀。

“星伊刚录完节目吗？”金容熙跟在她身后问。

“嗯，我来找姐姐一起吃饭。”

金容仙在洗手间听见了，有人的时候一口一个姐姐叫得别提多乖巧。

“那刚好一起啊。”

“你请客吗？”金容仙探出头来问。

“这种时候你不是应该跟我一条战线才对吗？”金容熙反驳道，进了浴室，一眼就看见洗手台上成双成对的牙刷，“呀金容仙，你养男人了？”她压低了嗓子问。

“啊？”

“这个。”她指着台面上另一个口杯。

“这是星伊的。”

金容熙看破一切，给了个礼貌的微笑，“拿文星伊当挡箭牌哦?”

“真的是她的啊。”

“衣柜上挂的那两件衣服也是她的？”

“是啊。”

“文星伊穿男装的吗？”

“她一直都喜欢穿男装啊。”

“是吗。”金容熙挑起半边眉毛，“你们不是早就分开住了嘛，怎么她又搬回到你这儿了？”

“也不是搬——”金容仙刚想解释，又瞥见自家姐姐一脸戏谑的小表情，“哎呀，跟你说不清楚，你出去好不好，我要刷牙。”

金容熙一眼看穿了妹妹的心虚，她不再追问，反正撬不开她的嘴，还有文星伊的可以撬。

 

以金容仙出趟门的磨叽程度，午饭是吃不成了。

三个人在接近傍晚的时候，打车去了一家中餐厅。

老板给她们安排了个不那么招眼的位置，文星伊和金容仙是这家餐厅的常客，店里光是签名就挂了好几张。

菜是文星伊点的，照着金容仙的口味，四菜一汤。

两姐妹的口味倒是差不多，金容熙难得吃中餐，吃得津津有味。

“对了，我今晚在你家住哦。”吃到一半，金容熙突然说起夜里留宿的事儿，“不会有什么不方便的吧？”她问。

“有什么不方便的。”

“我怕你晚上万一要带人回去什么的。”

“什么啊……”金容仙翻她一眼，“我能带什么人回去啊真是。”

“容仙姐姐也就只能带我回去了，是不是？”文星伊先前听见了她俩在浴室的对话，这会儿又开始帮着金容仙打掩护。

谁知道这姐姐并她的不买账，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小把戏。

“你们俩这一唱一和的，掩护打得很好嘛。”金容熙的目光在俩人脸上扫视，“不过就算有的话也没什么啊，排解一下生理需求不是人之常情嘛。”

“说什么呢，大庭广众的……” 金容仙看了看周围人的眼色。

文星伊想着这两姐妹还真是如出一辙，就连开车的方式都一样，让人猝不及防。

“欸~忘了问，这个话题不会让你不舒服吧？”

文星伊突然被她问起，赶忙摇摇头。

“我和容平时就这么聊天的。”金容熙解释道。

“谁跟你这么聊了？？”

“你闭嘴，”金容熙拂开妹妹的反驳，逮着一脸茫然的文星伊，“星伊，其实我有一点很好奇的。”

“呃。”

“说实话，像你们这样的偶像团体，不恋爱的话，都怎么排解？”

“你怎么排解人家就怎么排解呗。”金容仙抢答。

“你怎么排解？”

“我？我不需要。”金容仙挠挠鼻尖。

“那你家多余的牙刷怎么回事？”

“哎西我真是！你想到哪里去了啊，跟你解释了你又不信。”

“文星伊。”

“啊？”文星伊又一次被点名，夹菜的手猛地抖了一下，一块肉掉在桌上。

“你老实告诉我，她有没有恋爱？”

“没有吧，”文星伊故作镇定地看她一眼，“姐姐没跟我说过，不过追她的人一直很多来着。”

“我就知道。”

“但是她一般都不理的，也不拒绝，就光晾着你那种，晾到你自动放弃为止。”

文星伊话虽说得漫不经心，言语里却分明是在吐槽。

金容仙听出来了，默默在心里给她记一笔。

“是么？”金容熙开始上下打量自己的妹妹，“那你是真的有点奇怪啊金容仙。”

“姐姐是出了名的铁壁女。”文星伊又补一句。

“啊！你这么说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容仙出道前不是谈过一个男朋友吗——”

“你够了啊！”金容仙伸长了手要堵她的嘴。

文星伊好奇，拽住她的手示意她继续说。

“谈了挺久的，但这个人真的活得很清心寡欲啊，接吻都很少的那种。我之前还以为她是因为不懂事害羞才这样，可她真的懂得很多！什么都懂，却一点都不感兴趣。”

“你好意思说我，你和你前几任是怎么分手的？”

“哪有前几任啊！你不要在这里诽谤我！”

“行，就说说你的现任吧，宰成哥一直吐槽你是个性冷淡来着。”

“你才性冷淡呢！”金容熙气急败坏。

“我也没说我不是啊。”

一直在一旁看热闹的文星伊，听了这话，猛呛一口。

金容熙被她吓一跳，赶紧扯了张纸递给她，“你怎么？吃口菜也能呛着。”

“太辣了……”

“我觉得还好吧，你觉得呢？”

“她不太能吃辣，”金容仙把水杯挪到她手边，“喝点水。”

“对了，星伊恋爱了吗？”

文星伊嘴里含着水，忙不迭摇头。

“你也不想谈？”

“我想啊。”她抹了把嘴，瞟一眼金容仙，被身边人从桌子底下踹一脚。

“那怎么不谈，你应该有很多人追求吧？”

“完全多，”金容仙头都不抬，“她男女通吃的。”

“哇，真是大发了。”

“不是啦，说什么呢。”文星伊又在底下踹回去。

“那不然上次打歌舞台之后找你要号码那个小可爱是什么。”

“朋友啊朋友。”文星伊尴尬地笑笑。

 

“在姐姐面前说这些真的好嘛？”趁着金容熙去结账的间隙，两个人站在店门口聊天。

“追求者而已，又没说你谈过女朋友。”

“容易引起怀疑啊。”

“要怀疑早怀疑了好吧，再说了，你长得就一副男女通吃的样子啊。”

“我哪里——”

文星伊话没说完，金容熙突然从身后冒出来，“怎么回去，走路吗？我吃得好饱。”

“好啊，”金容仙应道，“我好久没有这样散步回家了。”

“前几天录节目不是才和那个谁……”文星伊默默补一句。

“干嘛突然说这个。”

“什么节目？”金容熙问。

“恋爱真人秀。”

“哦？我结吗？你什么时候接了这个节目？”

金容仙撇嘴，“公司非要接的。”

“哇，不错啊，男嘉宾是谁？人怎么样？长得帅不帅？”

亲姐的好奇一个接一个往外蹦，金容仙不愿理，倒是文星伊，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回答得格外积极。

“Eric Nam，江湖人称海归脑性男呢。”

“上午还吐槽人家傻，现在什么情况，你是人格分裂吗？”金容仙双手抱臂，暗暗地瞪她一眼。

“姐姐不是好奇么。”

“我是真的很好奇，你之前怎么没跟我说啊，是偶像歌手嘛？你们相处得怎么样？”

金容仙真心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摆摆手自顾自地往前走。

“什么啊，你不要这么抗拒嘛，人不错的话，可以考虑发展一下的，很多艺人不都这样么。”

“工作而已，有什么好发展的。”

“就是因为工作才好发展呀！”金容熙十分积极地替她分析，“你说你平时又不爱出门，那些个追求你的人，你连一点儿机会都不给人家，现在好不容易有个恋爱节目给你打掩护，不趁着这个机会好好感受一下恋爱的感觉，我都替你觉得亏啊妹妹。”

文星伊听闻，默默地走到一旁。

她突然想起前几日孙慧敏嘱咐过的话，说金容仙太拘谨，难得的一档固定综艺，她即便是装，也得装出几分投入的样子才是。

“星伊觉得呢？”话语间，金容熙拽了一把文星伊的手臂。

文星伊顿了顿，“呃，姐姐说得也挺有道理。”

“是吧，你跟她关系最好了，你也多劝劝她。”

“容仙姐姐如果真觉得合适的话，哪里会需要我来劝，本身就是恋爱节目，机会多得是，对吧？”

她把问题抛给金容仙，看见金容仙一言不发地盯着地面，言尽于此，违心的话怎么也说不下去了。

 

“真心的？”

路过便利店的时候，金容熙去买日用品，两个人面对面站着，金容仙突然开口。

“什么？”

“你刚才的话。”

文星伊沉闷地踢着路边的石子，没有吭声。

“如果合适的话——”

“不是。”

“那为什么要这么说？”金容仙抱着臂，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我说的这些话，你听了会不舒服吗？”文星伊问。

“倒没有到那种程度了，我就是好奇，你说这话的时候，到底是怎么想的？”

文星伊轻轻地蹙眉。

其实她这些天一直在想，若是抛开自己的这点私心，对方真的是合适金容仙的那个人，那自己的喜欢，会不会逐渐成为拖累金容仙的负担呢？

可是想了很久都无果，一旦面对着金容仙，喜欢的情绪就再无理性可言。

“慧敏姐姐前些天和我说了一些话，她说这个节目争取了很久，对你，对我们，都会是个难得的机会。”

“我们？”

“你好，我就好，我们好了，组合才能活下来。”这是最现实的道理。

金容仙犹豫了一下，她没有料到文星伊会说这么一番话，“所以为了活下来，我可以牺牲，你也必须舍得？”

便利店的门在这时开了，金容熙从里头走出来。

金容仙眯起双眼去看，像是风把她的身影吹模糊了，“姐姐来了。”她压着嗓子说。

文星伊也转头去看，脸上的表情毫无破绽，心里却像被什么蛰了一下隐隐作痛。

 

后半段两个人一路无话，多半是是金容熙一个人在说着，金容仙偶尔搭腔。

聊到后来，话题又转回到金容仙的恋爱问题上。

金容仙原本就有点儿烦躁，一听她又要提那档节目了，赶忙开口应付，“知道了，我也是人啊，真的有感觉的话我会好好考虑的，好吧。”

“这样才对嘛，哪怕不在一起，身边有个男人照顾你也好啊，是不是星伊。”金容熙满意地点头。

文星伊的思绪还停留在她上一句话里兜圈，猛然间四目相对，下意识就点了头。

金容仙看她一眼，心里沉了块巨石。

三个人沿着小区步道走到单元楼的分岔口，文星伊没有再往前的理由了，“那么，我就往这边回去了。”她的步伐止在两个人身后。

金容熙回头跟她挥手，“嗯，晚安哦。”

“晚安。”她也朝两人挥手。

金容仙无动于衷，听完她的晚安，转身就往另一个方向走了。

揪不出源头又找不到出口的情绪实在磨人。

文星伊想了很久，直到洗完澡，陷进沙发里，她仍是没想通金容仙最后那句话的含义。

索性披起外衣出了门，走到金容仙家门口给她打电话。

“干嘛。”电话那头的人一如既往的甜南瓜。

“睡了？”文星伊问得小心翼翼。

“还没有，干嘛？”

“那你出来一下吧。”

金容仙从床上坐起身，走去窗帘那儿看，“去哪啊，都这么晚了。”

“我在你家门口。”

“那你直接进来不就好了，干嘛非让我出去?”

“你出来吧，就一会会儿，有话说。”

金容仙不情不愿往外走，路过浴室的时候特意放轻了脚步。

一开门，看见文星伊靠坐在墙边，“你不是回家了吗？”她问。

“是，但是有些话没想明白，还是过来问问，不然睡不着。”文星伊拍拍屁股站起来。

“什么话？”

“你最后说的那句。”

金容仙似乎不愿意再继续那个话题了，眼神里有些不耐烦，“我不记得了。”

“我记得。你说你可以牺牲，我也必须舍得。”

金容仙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可是我舍不得。”文星伊突然走近了，“舍不得你牺牲，也不愿意看那些人撮合你和那个男人。”

她说得一本正经，倒让金容仙卸了些情绪，她垂下眼眸，“我随口说说的，你不用太较真。”

文星伊板着脸，并不满意她这句回应，“那我说完了，回去了。”

她说着就要转身，金容仙并不拉她。

“你好歹说点什么吧!”

文星伊有些气闷，都走到电梯前了，又猛地顿住，回过头看见金容仙一脸笑意地看着她。

这么僵持了一会儿，两个人谁都没用再开口的打算。

文星伊不甘心，三两步走回她面前。

“说什么?”金容仙反问，“晚安？”

“不晚安。”

“那你说——”

“我想亲你。”

她的鼻尖猛地凑近了，金容仙着急挡了一把。

“有监控啊……”

文星伊垂眼看她，见她曲起膝盖，偏向一侧的额角刚好蹭到她的下颚，顺势就在她脑袋上亲了一口，“放我进去吧？”

“进哪？我家？”

文星伊勾起嘴角。

“你进我家不是一句话的事么，有什么好问的……”金容仙说着按下密码，感应门打开又合上发出“哔——”的声响。

与此同时，浴室里传来了金容熙试探地问话。

没有人回答她。

因为两个人正忙着接吻。

客厅里只有浴室传来的水流声，和此刻被无限放大的唾液交换的声音。

文星伊半眯着眼，成缝的视线里，金容仙的一双大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在别处。

她故意偏了一下脑袋，扣住她的手腕越过头顶。

小年下似乎很喜欢这种稍稍带点倾略性的动作……

金容仙有一出没一出地想，回应的同时又要提防忽然被打开的浴室门。

三心二意，压根没法投入。

舌下系带被她扯得生疼，手又被压在门板上，金容仙迫不得已“嗯”了一声表示抗议。

好巧不巧，浴室的水声恰好在这时戛然而止。

金容仙吓得心脏都漏一拍，一只手握住门把，好像下一秒就要把文星伊撵出去一样。

“你干嘛，”文星伊盯着她想要开门的手。

金容仙尴尬地松开了，指了指浴室门。

文星伊光看她按住胸口大喘气的样子就觉得好笑，“你这么紧张，搞得我像是来偷情的一样…”

可不就是来偷情的么，金容仙暗暗地想。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