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泡

20 友情尾戒

 

文星伊每次从超市屯回来的零食，都会被金容仙很自觉地摆进自家的储物柜。

这次也不例外。

在她收了伞准备进屋的时候，金容仙正在往冰箱里塞她刚刚买的饮料。

嘴里叼着草莓牛奶，边放边抱怨文星伊为什么又买这么多啤酒。

“那是我买来自己喝的呀。”文星伊关好了门，随手将泡菜饼搁在餐桌上。

“你是什么酒鬼吗？不喝睡不着的那种？”

“恩。不喝睡不着。”

金容仙翻了一个白眼，关好冰箱，顺手从大衣口袋里取出了一个方形盒子，然后佯装漫不经心递给身后的人。

“这什么？”文星伊接过来。

“你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不会是什么戒指之类的东西吧。”

金容仙没吭声。

文星伊一个人站在衣架旁捣鼓，拆开了外层的牛皮纸包装，露出内里的胡桃色小木盒，打开木盒，一个简简单单的小银环嵌在中间。

“哦？还真是戒指啊？送给我的？”

金容仙点点头。

“为什么突然送我这个？”

“你不是天天催着问我要生日礼物嘛。”

“生日送戒指喔~有什么特殊含义嘛？”

“没有。”金容仙嘴硬道，“因为实在是不知道该送你什么……”

文星伊勾起嘴角，一副“我都知道你就别傲娇了”的狡黠表情，走到她身边坐下，“虽然有点迟，但我会好好戴的！”

她拿着戒指在自己手指上比划，从右手换到左手，中间三个指头都试了个遍，“你是不是记错指围了？这也太小了吧！”

金容仙实在看不下去，捏着文星伊的手腕，一点儿也不温柔地把戒指套在她的小指上。

“尾戒？”文星伊撑开手指，“为什么是尾戒？”

“做的时候做小了，不愿再重新做一个就只好将错就错做成尾戒了……”

“这是你自己做的？”文星伊一下便抓住了重点。

“昂，”金容仙摆出一副求赞美的模样，“我们星伊可不要太感动喔。”

文星伊笑得鼻肌升天，勾住她的肩膀，在她耳边赏了个吻。金容仙仰着头躲开。

“你的呢？”文星伊问她。

“什么我的？”

“你就做了一个吗？”

“对啊，不然呢?”

“哪有做戒指只做一个的啊……”文星伊无奈道，看一眼包装盒上的LOGO，“看来下次咱们得再去一次了。”

“为什么？”

“再做一个，我们一起戴呗，你生日不是也快到了吗，就当我送的你礼物。”

“哇文星伊你也太没有创意了吧，生日就这样敷衍我的吗？”

“怎么了嘛，本来戒指这种东西就该一起戴啊，你做给我我也做给你不是很好嘛。”文星伊一本正经地逗她。

“我不要，要做我就一起做了，干嘛等你给我做啊。你别送这个昂，我不会戴的！”

“为什么啊？”

“太明显了怎么戴啊！你去年送的那条死贵死贵的项链，我戴一次就被造型师问一次，今年再戴个情侣尾戒算怎么回事啊……”

“就说友情戒指啊，你不要这么做贼心虚啊姐姐。”

“粉丝也是有眼睛的好吧。”

“错开来戴不就好了，”文星伊扯着她的手晃了晃，“不然你就串在那条项链里，戴脖子上？”

“不要，你自己好好戴着就行了。”

“不行，你不陪我去我就自己去了，一个人戴有什么意思。”

 

事实证明，只要不是什么原则性的事情，金容仙哪怕嘴上说了不要，最后还是会乖乖地陪她去做。

两个人趁着金容仙的生日偷偷摸摸地去了那家DIY手工店。

全副武装地坐在最角落里，文星伊专心致志地打磨，金容仙就撑着脑袋在旁边看，时不时帮她递个工具搭把手。

原以为可以很低调地做完就走的。

没想到结账的时候还是被老板认了出来。

手工店的老板拉着她们，硬是想要个签名。两个人配合地签了。

“这回好了，谁都知道咱们来这儿做戒指了。”出了店门的之后，金容仙边走边嘟囔。

“没关系的，好朋友做个戒指而已，很正常。”

“哦？好朋友~”

金容仙欲说还休的语气，让文星伊诧异地多看了她几眼，刚想顺着她的话头接下去，金容仙的手机便在口袋里响起来。

金容仙接起电话，没说几句，脸上立刻切换了工作状态才会有的严肃表情。

文星伊乖乖收了声。

“怎么了？”等她挂断之后，文星伊问她。

“我等会得去趟公司。”

“什么事？”

“说是电视台来人了，开个什么会吧。”

文星伊没有再多问。

 

她们打车到公司和住处的岔路口，两个人一左一右下了车。

因着这个路口人多眼杂，职员和私生出没得极为频繁，金容仙没敢多停留，隔着出租车和文星伊挥了挥手，两个人转身便往各自的岔路里走了。

金容仙的心情有些微妙。一个人往前走了几步，又回过头看她。

文星伊最近似乎瘦太多了，为了回归，饭也没好好吃几顿。

她低着头，两手插在大衣口袋里，一摇一摆地走，裹着羽绒服的背影落在人群里还是显得瘦弱。

等看她绕过私家车，进了弄堂，金容仙便不再回头，转而又盯着自己的鞋尖看。

最近的她时常能从两个人的相处中感受到一种微妙的心境变化。

尤其是忙完了年末舞台，一边休息一边准备专辑的间隙，这种类似于恋爱的微妙心境就显得更加突兀。

想要和她一起，并且想要更加靠近。

短暂的分开会想念，而呆在一块哪怕各自忙碌或者什么都不做，都会觉得很治愈。

尽管这种感觉以往也曾有过，可最让她感到惊讶的是，她不那么愿意压制了，更多的时候会选择任其滋长。

金容仙也不知道这种心境的转变是好是坏，可至少在繁忙的日程中，有一个想起来就会觉得幸福的人住在心里，对她而言，不是一件坏事。

当然，这种转变并没有明显到让文星伊也能察觉出来的程度。

在文星伊的眼里，金容仙仍是那个说完“喜欢”就要立马补一句“但是”的理智队长。

尽管如此，光凭她偷偷做戒指送给自己这件事，就足以让文星伊心甘情愿地再陪她推拉个几年了。

她走在路上，看着自己尾指上的戒指，脑子里好像不自觉就能勾勒出金容仙专心致志打磨的样子。

虽然不常表达，却总是能从她细微的行动里体会到温情。

文星伊想着便觉得甜蜜。

只是还没等她把这阵甜蜜消化，室长的电话就打了进来。那人让她也去趟公司，说是要签个字。

文星伊心想，早知道就跟金容仙一起去了，白让她一个人来来回回走这么多冤枉路。

心里默默抱怨了几句，嘴上却仍是恭恭敬敬地答应着。

 

文星伊没有料到所谓的签合同居然会有这么大的排场。

推开会议室的门，几个清一色戴着眼镜的人坐在方形会议桌的左侧，而右侧光公司的事务负责人就来了四位，剩下的经纪人和助理坐在一旁。

文星伊默默走去孙慧敏的身边坐下。

她抬眼扫视了一圈，金容仙在她斜对角的位置上坐着，她拿着一本合订本看得很认真，只有偶尔听到自己名字的时候才会抬头。而这一抬头，却正好和文星伊对上了视线。

眼前的人扬起嘴角，在自己微微放大的瞳孔里稍稍偏了偏脑袋，金容仙下意识地撇开目光。

“现在的观众都太苛刻了，太做作的一律不买账。我们也是权衡了很久才找到颂乐的，男嘉宾也是我们台的常客了，两位无论是性格还是人气都很匹配。接下来的拍摄，还望贵公司能多多配合。”

“这是肯定的，”有人应承着，“我们的艺人虽然有些认生，但是敬业程度一百分！综艺新人，今后还需要各位作家多多引导。”

“不存在不存在，真人秀嘛，力求真实，就当谈一场恋爱了，做自己就好，不要有负担。”

那位作家说着将目光投向了金容仙，“颂乐xi现在有固定的交往对象吗？”

金容仙的笑容僵在脸上，感觉到所有人的视线瞬间集中在自己身上，不得不开口回答。

“没有……”

“那更好，我们这个节目啊，假戏真做的还真不少！”

几位作家相视而笑。

如此暗示的一句话，瞬间打破了会议室沉闷的气氛。

在场的人似乎都在笑着，可文星伊到这时却怎么也笑不出来了。

她看见台本上印着那档节目的LOGO，一直盘在心头的猜测终于被验证。

金容仙要上我结了。

不爱出门、不擅推拒，除了成员几乎没什么艺人朋友的金容仙，就要上我结了。

这也就意味，抛开综艺的外衣，有一个男人，即将打着工作的旗号，正大光明的与她“恋爱”。

享受那些来源于金容仙，或被动或主动的讨好与付出。

分享那些一直以来只有自己才有机会发觉、甚至于连自己都还没来得及发觉到的，属于金容仙的可爱之处。

太心塞了，文星伊想得出神，以至于会议结束，经纪人唤她过去的时候，她都没有及时反应。

金容仙正忙着和作家交流剧本，猛然间听见文星伊的名字，抬起头，正好瞥见文星伊从她跟前路过。

文星伊觉得自己此刻的表情管理一定很失败。

因为她分明看到，四目相对的瞬间，金容仙轻轻地蹙了一下眉。就好像在说，该拿你怎么办呢，我也无能为力啊。

 

还能怎么办呢？

于组合而言，这是一个打响组合知名度最好的途径。

身为队长的她已经背负得够多了。

而理解、支持还有鼓励，这才是同为成员的自己最应该为她做的。

可是，若无其事太难了，强颜欢笑也是，都太难了。

 

“这是内场嘉宾合同，三期的放送分量，第一期的录制时间预计在四月中旬，之后还有一个四人放送，这个得等脚本出来之后才能定下来，你先签这份。”

文星伊走到会议室中间，孙慧敏把几份合同摆在她面前，一份一份的跟她解释。

“三期都得是我吗？不可以一人录一期这样？”

“怎么，不想去吗？”孙慧敏听闻，压低了嗓子问她。

“没有……”

“知道你们的日程满，可为了这个节目怎么也得把时间挤出来，难得的综艺资源，好好把握。”

文星伊知道她会错了意，没有多说，手起笔落地在末尾签上了自己的大名。

“你有空多做做容仙的思想工作，她太拘谨了，这种恋爱节目，放不开可不行。”

文星伊点点头，她突然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攥在手心的笔盖不知何时嵌进了肉里，硌得文星伊掌心生疼。

 

太多话想要说的时候，反而不知道从何说起。

两个人从公司出来一前一后坐进保姆车里，一路上都默默无言。

沉默的间隙，金容仙的肚子突然不合时宜地响了一下。

文星伊偏头，扯着嘴角露出一个看不出什么情绪的微笑.

“饿了吧，晚上想吃什么？”

金容仙有些难为情，“随便吃点吧，看看家里还有什么，不然点外卖也行。”

“恩。”

公司到住处不过两条街的路程，车子很快驶进停车场。

下车前，金容仙特意问了孙慧敏要不要一起上去点外卖吃。

孙慧敏拒绝了。她劝两人早些休息，说自己明天早上会过来接她们。

文星伊应下来，站在车外冲她挥手，然后接过金容仙递过来的手提包，转身和她一道走远了。

孙慧敏看着她们一前一后的背影，还有两个人没走几步便牵在一起的手，升起车窗，徐徐地叹了一口气。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