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口角
在搬家这件事情上,金容仙和文星伊显得很有默契。
两个人最终选了同一个小区的同一楼层。
不过,虽然都叫七楼的住户,却不是正儿八经的邻居。
每次去找金容仙,文星伊都得先乘电梯下去,穿过一个绿化带,再乘电梯上来。
这让她产生了巨大的心理落差。
她站在金容仙家的阳台上向外望,对面的单元楼从一层数到七层,隐隐可以看见自家的某一扇窗户。
文星伊喜出望外,屁颠屁颠地跑到厨房门口告诉了金容仙这个发现。
金容仙只一句“我知道”,就给她打发走了。
忙着和厨房斗争的金容仙,抽空看了眼在她家瞎晃悠的文星伊,决定干完手头的活再和这人去附近的宜家逛逛。
文星伊对此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
工作日的宜家有些冷清。
文星伊坐在某个样板间的沙发上,看着不远处的金容仙正低着头仔细端详手里的墙面夹式射灯。
从她的角度望过去,金容仙实在是好看得有点过分了。
她当天穿了一件纯白的一字领露肩上衣,橘色暖灯的照射勾勒出其中若隐若现的黑色文胸。
完美的肩胛骨曲线被随性散落的长发遮了一半,一条细细的三角挂坠项链落在锁骨中央。
文星伊有些意外。
这条项链是她年初花了些价钱送给金容仙的生日礼物,与之同款的还有一根手链和脚链。
几乎从没见她戴过,今天却突然出现在她的脖子上。
这让敏感了大半月的文星伊,意外地收获到一种安定的喜悦。
文星伊毅然起身,走到金容仙跟前,用多情的眼神锁定她。
“怎么了……”金容仙被突然出现在眼前的阴影吓了一跳。
文星伊的鼻尖落在她的颈窝。
大卫杜夫冷水。
分明是清冽的冷香,却被某个行走的荷尔蒙生生调制出夏日饮品般的清爽。
文星伊心跳得很快,手滑到金容仙身后将她拉近,鼻尖贴在耳根轻缓地蹭了蹭,蹭得金容仙一身鸡皮疙瘩。
“你干嘛??”大白天的。
“真好看。”
“我吗?”金容仙歪起嘴角,“你第一天知道我好看吗?”
“我说你脖子上的项链。”
金容仙无语,随手拿起展示台上的闹钟,又听见文星伊围在一旁唠叨,“谁这么有眼光呀,送一条这么好看的项链。”
“你还要不要脸了?”
“不要脸要你呀。”文星伊抬起手,在金容仙下巴上挠了几下,被金容仙一拳砸在手臂上,“油腻!”
逛到自提区的时候,文星伊碰到两个旧相识。
说起来也称不上什么旧相识,顶多是朋友的朋友。
对方认出了文星伊,出于礼貌,便和她打了声招呼。
金容仙顺着声音望去。
两个女生,一个短发,穿着宽大的黑色背心。
还有一个金色长发的,和文星伊的日常穿着有些相似。
重点是,那两个人胳膊上都刺着大面积的纹身,怎么看都不像是文星伊该认识的人。
“谁啊?”等俩人走远,金容仙问她。
“出道前认识的朋友。”
“怎么认识的?”
文星伊思考了一下,决定撒一个小谎,“通过另一个朋友认识的。”
文星伊这话说了等于没说。金容仙懒得再去问她另一个朋友是谁,反正文星伊迷一样的朋友圈,总能时不时给她一些“惊喜”。
比如现在。
拐过一个转角,又看见了那两个女生,长发的下巴正搁在短发肩上,两个人一阵窃窃私语,也不知是说到了什么开心事,只见长发掰过短发的下巴,凑上去就是一个吻。
好一个法式热吻,金容仙目瞪口呆,被文星伊箍着逃离了事发现场。
“她们俩是……情侣吗?”等到走远了些,金容仙问她。
文星伊没有回答。
金容仙一看她欲言又止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猜中了,“你的朋友,都这么……”
她实在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刚才的画面,两个女人,敢在公开场合这么旁若无人的接吻,反正她在韩国算是第一次见。
她恍然想起年初在文星伊家门口的那个吻,难怪文星伊当时有这个胆子,合着都是潜移默化?
都说看一个人的圈子就能大概辨别出,这个人究竟是假姬佬,还是真深柜。
照这个趋势判断,文星伊恐怕是深柜中的透明柜,姬佬中的战斗姬。
哪怕她在演艺圈隐藏得天衣无缝,有心人只要翻翻她的好友圈,保不着哪天,她就会被拔萝卜带泥地给带出来,想洗都洗不干净。
金容仙想想就觉得可怕,拽着文星伊的袖子一本正经地叮嘱她,“你最好别和她们走得太近了,很危险。”
“怎么呢?”文星伊推着小推车,走在金容仙旁边。
“那种人出现在你的圈子里,你觉得别人会怎么想。”
那种人?文星伊在心里反复咀嚼着金容仙这句话的含义,“什么叫那种人?”
“就……对性取向什么完全不避讳的。”
“为什么要避讳?”文星伊停在原地反问道,“这是什么很丢脸的事情吗?”
“也不是丢脸,但你和那种人走得太近的话——”
“可我也是你口中的那种人啊。”文星伊突然有些气恼, “所以你跟我走得这么近,也会觉得丢脸,也需要避讳,是吗?”
每个人大概都有一片逆鳞,文星伊也有。
她敏感于一切带有偏见的言行,哪怕那只是臆想,对方的心里并没有那个意思,她也会义无反顾地竖起身上的刺。
这既像是一种出于自卑的自我保护,也是身为圈内人长期压抑的反抗。
所以,在从金容仙的话里嗅到偏见的那一刻,文星伊下意识地就变得尖锐敏感起来。
“我不是那个意思,”金容仙有些无措,她往前一步,握住了文星伊紧紧攥着推车的手,“我的意思是……你毕竟是艺人,是公众人物,一旦因为这种事被人落下把柄,吃亏的不只是你。”
所以就担心我会拖累你,拖累团队?文星伊没有说话,心里的情绪翻江倒海。
她的敏感被金容仙看在眼里,抬手想摸摸她的脸,却被文星伊偏头躲开了。
金容仙把手缩回来,走到她面前轻声细语地哄,“对不起,我刚才不应该那样说的,你别多心。”
“你不用道歉,你说得对。”文星伊盯着地板,硬邦邦冒出一句。
“你看你,又赌气,我从来不会对你有任何偏见,也从没觉得丢脸想要避开你,我对你怎样,你还不清楚吗?”
两个人面对面站着,文星伊垂下眼,避开她的视线。
“但很多人不是这样的,他们巴不得你出错,恨不得你出糗。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你,星伊,你的身份、职业,你身上背负的责任与期望,注定了你不可能和她们一样活得肆无忌惮,不是吗?”
至少她们可以与自己想爱的人相爱,在大庭广众拥抱接吻,丝毫不顾及外人的眼光,而你不可以。
文星伊只是文星伊,可玟星却不只是玟星。
金容仙说得每一句话,都很对,都很有立场,只是这个立场,是队长的立场。
她说得越是柔软,越是卑微,文星伊就越不甘,越渴望。
“你别说了,我知道,我不是那种毫无顾忌的人。”文星伊深吸一口气,拼命地眨眼不让眼泪掉下来,“哪怕有一天真的出了事,我不会拖累你,拖累成员,拖累公司任何一个人……”
“说什么疯话呢?什么拖累不拖累——”
“你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金容仙的脸色沉了下来。
“你是队长,无论我做了什么说了什么,你总是会有一堆大道理在等着我,我在你眼里就只是一个幼稚又冒失的家伙不是吗?”
“为什么一说起这个话题你就要像个刺猬一样呢?”金容仙有点无奈,她歉也道了,哄也哄了,文星伊还这么不依不挠,实在是有些不识好歹了,“我不过是好心提醒,你有必要这么生气吗?”
“是,没必要。”文星伊冷笑着,“可是金容仙,我又做错什么了呢?那不过是我朋友的朋友做的事情,你凭什么要用她们的行为来揣测我!”
“我那也是为你着想啊……”
“我不需要你为我着想!”文星伊的怒气来得又急又猛,说出口的话都带着哭腔, “也不需要你来提醒我,我到底应该怎么做!”
金容仙没想到她会哭,皱着眉一动不动地望着她。
“我爱谁,该对谁负责、给谁期望,那都是我的事。肆无忌惮也好,委曲求全也好,用不着你来管。”
文星伊说得很用力,一字一字地说,眼泪顺着嘴角一滴一滴地往下掉,“我跟你到底是什么关系呢?”她抬起头,在一片泪眼中,平静的与金容仙对视,像个受伤的困兽,随之而来的,却是很不客气的质问。
“我们究竟是什么关系?需要劳驾你,这样瞻前顾后地替我操心?”
“你过分了。”
金容仙一直以来强忍着的情绪,在文星伊的声声质问中陡然爆发,
“这是第几次了文星伊?你这几个月莫名其妙的臭脾气,我忍你忍得少了?你哪次不开心不是我跟在你屁股后面哄着你?是不是非得要我说,‘好,我不管你’,你就高兴?”
她憋了一肚子的委屈,一对上文星伊那张满是泪意的脸,就像是被传染了一样,一股脑的涌上来,
“我们是什么关系?呵,文星伊,你与其在这里质问我,还不如好好问问你自己……我们都认识三年了,有些话,我以为我们不需要说得那么明白的。”
金容仙一眨眼,眼泪就顺着她好看的脸颊滑下来,文星伊看在眼里,动了动手指,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两个人默默地僵持了好一会儿。
有些话,的确是不需要说明白的,可金容仙的话再明白不过了。
“是什么关系都无所谓,我以后不会再管你了。你爱怎样怎样,都跟我无关,我不会再去操心你的事。”
这世间的很多矛盾、争执,说到底都源于失衡。
付出与收获,欲望与回报,爱与被爱。
这种种的正比关系,一旦存在重量或距离的偏差,就会产生杠杆原理,力臂越短就越吃力。
金容仙避过她的肩膀,自顾自地把小推车里属于自己的东西都拿了出来。
文星伊看她一件一件往外挑,憋着一口气,心尖儿堵得一抽一抽地疼。
她盯着那双被金容仙放回货架的黑色拖鞋。
那原本是金容仙为她挑选的,两个人一个人穿白色,一个人穿黑色,在只属于她们的空间里走走停停,多好。
现在只剩下一双白色的孤零零躺在购物车里。
文星伊突然有些后悔。
金容仙并没有做错什么,她只是为自己好,为自己担心,凭什么再受自己这一份气呢?
对喜欢的人说了重话,让喜欢的人伤心,得是多么该死的一件事情?
文星伊擦掉眼泪,默默地把那双被抛弃的黑色拖鞋又放回购物车里。
金容仙瞥见了,没说话。
两个人一个抱着一大堆东西,一个空着手愣愣地站着。
擦肩而过的时候,金容仙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
文星伊没有拉她。直到金容仙头也不回地往前走,文星伊也没有生出转身拉她一把的勇气。
两个人各付各的钱,各回各的家。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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